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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袁宗廷哈哈大笑他本身是暴烈狡谲不畏死的性子却喜用识时务、知变通的人(1 / 2)

袁宗廷哈哈大笑。他本身是暴烈狡谲不畏死的性子,却喜用识时务、知变通的人

陈荣惨叫一声,弓起身哇的直奔出一口血来。受了袁宗廷两脚,显已伤及底里,脸上现出死灰颓败之色。袁宗廷慢慢踱前一步,肩阔腿长,魁伟躯干在地上铺开巨大的阴影。陈荣寒毛卓竖,肘撑地挣扎着想爬起来。袁宗廷脚尖在他额侧点了两点。陈荣再次滚瓜般跌落,伸手用力抓住他的麀皮皂靴,手背暴起青筋,“小子不敢有隐匿,大都尉恩典饶命。”说着嘴里喷出一蓬血沫,沾在袁宗廷靴上。

袁宗廷蹙眉抽脚,将鞋头在他脸上擦了擦,“倒脏了我的靴子。”狭薄的唇角又勾起,“不是说为我死了也情愿?怎的,又舍不得死了?你敢在我面前耍猫儿腻?”陈荣听他谑戏语气是不信自己方才的话,便回禀氅下锦衣卫千户高崇安押解嫌犯回京获罪。

诰承十四年二月,高崇安奉命往按都知监中官曹忠家人曹良杖杀安南国大使索赂罪,勘其实,械良还京,良至固安县而匿逃。上怒,将崇安下锦衣镇抚司狱,命昼夜用刑。所谓昼夜用刑,即以木笼四面攒钉内向,令囚处其中,少一转侧,钉入其肤,囚之膺此刑者,十二时中但危坐如偶人,可谓残酷至极。高崇安受刑叁日,吃罪不过,自经于狱内。

陈荣涕泪交流,苦苦的与袁宗廷乞恩,“高千户也是走失犯人,圣上令严加掠治。镇抚司刑罚惨酷,小子实是皇惧天威赫赫,贪生畏死,才病急乱投医一时叫人蒙蔽钻了空子,险些儿害了大都尉。”袁宗廷听了抚腮笑道,“这话还算敞亮,虽不十成真,也有四、五分真了。”前车覆,后车戒。陈荣千方百计想脱罪不假,情急下错托了曹钰也是有的,但也很不乏存着取袁宗廷而代之的侥幸。毕竟诰承帝总是要用人的,锦衣卫除了袁宗廷,就数他与纪羽时常在御前侍奉办事。纪羽年后正式调往四川都指挥使司,诏谕已下,皇帝也不好出尔反尔,一旦袁宗廷遭贬谪戍,陈荣是诰承帝用顺手了的爪牙,趁势媚上掌印不足为奇。

袁宗廷并不拆穿,笑吟吟的低头瞅在他开了果子铺似的脸上,“啧”的一声,问道,“你不想死?话说软和些儿。”陈荣品度尚有转圜余地,挣上前抱住他小腿,“好爷爷饶了我一条贱命!从今以后,儿子拜大都尉作亲爹。毒誓立此,若再有丝毫违逆,妻离子散,家尽人亡,死后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来世悲苦,恶父毒母,无有嗣幼。”

陈荣是袁宗廷一手调教出来的,倘不得他欢心,不会让他一路高升,当了锦衣卫佐贰正官。又分属自己的人,自是与曹钰那阉奴不同,既然不听话,袁宗廷本欲亲手打死他了事,倒没打算让他下狱受酷刑折磨。陈荣也瞧出袁宗廷方才是奔着要自己性命去的,那两脚半点不留情,他脑瓜子到现在都嗡嗡的倒悬着一般,血全灌在顶上,喉头源源地腾起浓烈腥气。鬼门关走了一遭,他是彻底折服了,妻子父母全拿来应誓,又一股脑儿将往日贪贿、枉人等犯一切不法之事和盘托出,作了投名状。

袁宗廷哈哈大笑。他本身是暴烈狡谲不畏死的性子,却喜用识时务、知变通的人。忠心是难得,但大部分人的忠诚是有价码的,譬如钱银收买不了,拿家小至亲作胁,多半变节,倒不如伶俐知情识趣的好使唤。他弯腰一把将陈荣拎起。陈荣以天武将军选入锦衣卫,国朝将军之设,选躯体丰伟、有勇力者为之。他也是十分高大结实的体量,被袁宗廷单手提溜着,像件小物什一样,砰的随意扔进一张雕花楠木大圈椅里。

杀心暂消,袁宗廷对他倒还有几分爱惜,便不舍他轻易废了,唤人上来替陈荣传召太医。进来的是他身边的小厮,脸上掩不住焦急,鞠着腰身凑近与他低声耳语。袁宗廷听了神色微变,瞥一眼身上沾的脏污血迹,吩咐道,“请显大爷先去劝解,告诉她,我随后换过衣裳立去瞧她。”语气一厉,命道,“都小心伏侍看守,不许她乱跑出去,也不许惹她生气,一点儿不周到,一个不饶打板子撵走。”小厮去了,他又下令请精通内伤的御医,对陈荣道,“你总算跟了我几年,饶你一命亦可。”陈荣魂魄方定,犹是发怔的问,“陛下那儿……”袁宗廷不以为意,“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你只管回家养伤就是。”陈荣喜的挣挫下来,跪倒就拜,“爷爷救命大恩,儿子虽肝脑涂地,不能报矣。”袁宗廷一手扯他起来,不屑的嗤笑,“我稀罕你报答?果然念我的情,再别后头暗算便罢了。”饶是陈荣久经世故,皮厚如墙,也涨红了脸,惭愧无地。

袁宗显一听小厮的传话,会意不便外人知晓,吩咐下去连何氏、闵氏也不许泄露,匆匆的去往善荣住处。院门守的也是袁宗廷身边的小子,见了袁宗显立刻行礼放行。院里粗使下人全被驱去别处,园子静寂没有一个人影。袁宗显摆摆手命跟他的人在台矶下候着,亲自掀起帘笼,里面才隐约传来人声和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独自进入屋里,只见六名才总角的小厮堵在善荣房外,善荣钗横鬓乱,哭的满脸淌泪,喝命众人退下,放她出去。几个小幺儿不敢明着违抗,更不敢碰触她的身体,肩并着肩跪在门槛上,不知道疼一样重重磕头。都是些不到十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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