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一刀八百文计算,就是三百二十两的生意。
但谁都知道。
这不仅仅是三百二十两。
一旦拿下这桩生意,三百两、三千两、乃至三万两都在向她招手!
显金顿时激情澎湃,端着杏仁乳酪的手快把这瓷碗捏扁了!
妈的!
得干!
这桩生意得干!
熊知府一抬头,见显金眼睛里的烈火像两团火烧云似的,把一张素白瘦削的小脸映照得极有生命力,摆明了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熊知府突然有点明白为啥乔放之那个极度怕麻烦的老头儿会对这个小丫头如此偏袒。
熊知府眯了眯眼,以男性长辈的视角看这丫头:相貌自然是好的,就是放在整个宣城府,也不丢人;
身量很高,在南方很少见,据说这丫头的娘亲是北方青州逃难过来的,那就可以解释这个身高了;
脑子,脑子不说了,非常灵光;
胆子,比脑子还灵光;
至于老妻最担心的出身……也没什么妨碍,等老乔一回来,他哄着老乔把这丫头收了义女,别说配他熊家,就是配应天府府尹的嫡次子,也是配得起的。
嘿嘿嘿。
熊知府拍拍手,身旁的小厮拿出一个木匣子双手恭恭敬敬地递给显金。
“前几年的卷子用纸,你看看。”
显金打开,摸了摸。
是夹江竹纸没错。
不论后世炒作评议,论精致、论绵绸、论传世确实是宣纸更佳,竹纸却胜在坚韧、易得、制作周期短、制作成本较低,都是好纸,只是一方水土造一方纸罢了。
显金点点头,心里有了个底,将木匣子合上,抬头,“大人,我能带回去仔细研究吗?”
熊知府大手一挥,“小事一桩。”
显金感激颔首,杏仁乳酪也吃差不多了,显金又问了两句今年秋闱的状况。
熊知府依言答了,突然想起什么,含糊道,“……如今的当权者性情方肃冷峻,对徇私舞弊之案极度厌恶,你在做纸时,提前把这一点考虑进去。”
显金挑眉:如今的当权者……?
不是昭德帝了吗?
不会吧?
帝丧,是要全朝服丧的。
难道是内阁的掌权者换了?
显金想问,但直觉熊知府可能不会告诉她,挠了挠头,先把信息记下来,便准备告辞,熊知府看显金把一盘子糕点吃完了,又叫小厮装了一个食盒,侧目随口问,“看看三郎在家吗?要是他无事,叫他滚过来送客。”
转头和显金解释,“本官手上事多,夫人回娘家了,叫三郎送你回去。”
显金“噢”了一声,愣呼呼地为难开口,“不用送,我坐骡子板车来的,我抱着膝盖坐在敞风的板子上倒无事,三郎君……”
熊知府脑海上浮现出自家素来精致洁净的幼子双手抱着洗头,坐在板子上,骡子在前面走,他在后面接受来自两河两岸老百姓探究目光的场景……
嗯,今天就算了吧。
他是想结亲,不是结仇。
熊知府挥挥手。
显金忙不迭地抱着木匣子跑了。
拐过墙角,哪来什么骡子拖车,就一个锁儿等在此处。
显金脸色一沉,抬脚便往城东头走。
锁儿快步追上,不问去哪儿,只跟着走。
显金脚长,走得快,没一会儿就停在了城东头一家店子门口,一进去便沉声道,“你们恒大姑娘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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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金语气比较急。
恒记纸铺柜台后的管事也跟着这语气召集起来,一边被吓了一大跳,一边结结巴巴,“我们……我们大姑娘……“嘿哟,被这祖宗带偏了,“贺掌柜的,我们家是男女同序,在我们家叫五娘!”
五娘个屁!
上面四个隔房的同辈兄长,连同两个上一辈的叔叔,要么做了风花雪月、不知柴米几贵的“读书人”,要么逗猫遛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这群爷们“天上知一半,地上全知”,却连做账都不会,对家里的生意一窍不通,同时不屑一顾。
卧病在床的恒记老太爷苟延残喘地看来看去,突然发现曾经与几个哥哥、弟弟一起上私塾的恒五娘,好像、似乎、也许、可能还不错?
这才把恒五娘推上来,给哥哥们打工,给唯一的弟弟定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