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嘴一笑,尽显读书人家的羞赧与文气,说出的话却丧了大德,“您看好吧,不把他训哭,我就不姓钟!”
杜婶子默默向后挪了挪: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她可算是苦尽甘来、柳暗花明了!
啥叫人岗适配?把钟大娘放在训人的岗位上,是真的人岗适配!再合适没有了!
——淮安府茶场,是个好地方。
陈家三姑娘,那位和县丞退了亲的陈左娘,嫁给了淮安府茶场的少东家张文博,左娘温婉大方又得少东家十分喜爱,她们为了避祸,被送到淮安府暂避锋芒。
作为陈家的伙计,也算是陈左娘的半个娘家人,得到了十足礼遇,在茶场里做的是记账或管事这些个轻便活儿。
钟大娘!
不不,钟小卷!
靠她一人之力,将大家上活的时间提前到了辰时一刻!
毕竟她是鸡都还没打鸣,她就到茶场烧水分茶的卷儿啊!
人家张家老东家,对陈记的印象非常好,很赞赏,“……陈家伙计不错,昨天跟我说,一天四个时辰不够干,她预备早上多干半个时辰,晚上再多干半个时辰,我私以为这个作息值得推广、值得学习。”
学……学你妈!
她发誓,有一天她吃饭时,听到张家的伙计在暗地里骂她们是“自己给自己挂萝卜的骡子”。
这就很过分了。
能不能只骂钟大娘一个人?
毕竟她也是只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躺着的傻骡子。
事实证明,钟大娘确实很适合集训教官这个岗位——第三天,不高兴木球找到显金,哭着道,“……能不能放我回去做工?我好好做纸,我再也不睡晌午觉了,我一个月做三十刀,不不,做五十刀!”
显金看晒得黝黑的木球,把嘴边的笑意艰难咽下,“怎么了?集训很累吗?”
木球双眼含泪地控诉,“卯时就让我们起床跑圈,在西城大道上跑十五个来回,少一步就没有早饭吃……”
“早饭……早饭也是坑,我们四个人,连带着瞿掌柜的,就两碗清汤面,谁抢到是谁的……”
“上午就带我们站到城墙根下,贴着城墙站,我站得打摆子,瞿掌柜说他一边站,一边眼前都出现流星了……”
木球说起压垮他的最后那根稻草,眼泪顺着黑黢黢的脸颊无声地留下,像黑皮上擦了两行油,“最过分是,明天,那个钟氏要拉着我们去敬亭山,每个人背上两块做了记号的大石头,不给银子不给饼子,叫我们去深山打猎,五天后看谁还在,谁的石头还在……”
显金快要笑出声了。
我是特种-兵之荒野求生?
木球觉得命不久矣,“您管管她吧!一个娘们,心太狠了!”
显金脸色一凛。
木球反应过来,差点咬掉舌头,“也不是所有娘们儿都心狠,您可以当个慈祥的娘们儿呀!”
显金慈祥地抬头看向他,慈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祥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加到十天吧。你若是被老虎吃了,我给你老爹娘送一百两抚恤金去。”
木球瞬时哭得泣不成声。
集训的事,交给钟大娘,算是瞌睡遇到枕头。
但其他事,仍需显金亲历亲为——
尚老板跟来宣城,在绩溪作坊旁边选了址,他负责殿后,显金当前锋,帮忙疏通关系;
另有,周二狗伤势很重,一连烧了好几天,小腿的伤口严峻,红彤彤的,每日都需要大夫前来换药清理。
显金先调拨同为男子的郑老二贴身照顾,在看到郑老二企图用刚烧开的热水给周二狗擦伤口时,显金如天神降临,及时出手将周二狗挽救于危难,又预备将周二狗全权委托给了张妈妈,奈何张妈妈手上有绩溪作坊十来个人的衣食要管,确实忙碌,便又二次承包给了整个团队里比较闲散的锁儿。
对此,显金有些犹豫,“……男女授受不亲。”
周二狗躺在床上,闭着眼一声嗤笑,“她也叫女的?”
锁儿不甘示弱地回击,“想打架,你站起来先!”
显金:……
只好转身先交待周二狗,“暂时别惹她,你瘸着腿,打也打不过的。”
又叮咛锁儿,“他是文盲,咱可不是,咱要以理……”显金期待地看向锁儿,等待她完形填空。
“以力服人!”锁儿双拳紧握,斩钉截铁。
显金:……
比刚刚的无奈,多了一点。
既然双向制衡失效,显金只好三权分立,把正躲着陈五老爷的陆八蛋揪过来搞三足鼎立,“……陆账房负责狗爷的衣食住行,锁儿你负责监督陆账房好好干事,狗爷负责好好养病——等三十天后,我要见到一个情绪稳定的锁儿,一个和狗爷好好相处的账房,还有……”
显金提出了底线要求,同时也是最低要求,“还有一个手脚健在的狗爷!”
至少别缺胳膊少腿地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