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曾找那个丢弃了的孩儿许多年,母亲落了一身心病。如今妹妹也许正在眼前,也许正在遇难,如何能坐视不管?
成宜嘉:“你!”
青年打马,从她身畔跃走!成宜嘉并未拦住,大批骑士已追随成容风出了府。成宜嘉有些茫然地立在府门前,她已二十来岁,有夫有子,成家之旧事,却未有一日让她彻底遗忘。
成容风不能无视,她亦不能……管事看向这位成府大娘子,见成宜嘉下定决心般道:“我在此等二弟回来。”
——
成容风御马离洛,想以骑猎为借口,去追赶九夷的车马。他孤注一掷,已经做好准备背叛卫天子,只为救下那疑似是自己妹妹的女郎。他欲看她一眼,从她口中问清楚她到底是谁。
若她真是自己的妹妹……即使再次背叛一主君,他也一往无前。
“驾——!”
成容风厉喝。
他带领身后大批武士从御道经过,转过一街,再行两街便可出城。而就是这样的时候,前方突然转来一马,一灰袍郎君御马撞来!成容风连忙调转马头避开,他手拽缰绳,强行将马头调方向,转向墙根处。同时,长袍一撩,成容风从马上跳下。
对面撞来的郎君同样跳下马。
成容风望去,咬牙:“公子翕!”
——又来坏他好事!
范翕声音冷冽道:“与我一道进宫,面见天子。”
成容风嗤笑:“昨日我似乎登你府邸,说过同样的话。你当时可曾回我,可曾肯见我一面?你昨日如何待我,我今日如数奉还!”
范翕面色不改,黑眸盯着他:“我知道你想出洛邑。”
成容风神色不变,只眼中瞳孔微微尖利地缩了一下。
范翕道:“你不用再费心思了,你想做的我早就做了。玉纤阿根本不在和亲队伍中,她耍弄了我,她现在必然仍在王宫中。你即刻与我一起进宫面圣,求见天子。”
成容风微有怔愣,然他仍保持着理智:“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什么叫‘你想做的我早就做了’。为何说玉女仍在宫中?”
范翕盯着成容风。
难得的,范翕仔细打量着成容风。脑海中,努力翻找记忆,去想成容风的姐姐成宜嘉是生得什么相貌。
但是范翕不太能记起来,他对容貌不如自己母亲的女郎记忆都不深刻。且他之前对玉纤阿虚与委蛇,玉纤阿想见成家人,范翕实际上从未想过去和成家人联系,好让玉纤阿得到庇护。
现在事情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范翕只是盯着成容风,非常勉强的,他才能从成容风面上略微捕捉到玉纤阿容貌的些许轮廓。成容风是清俊的,成宜嘉也是秀美的。但他们的容貌,都远远不能和玉纤阿相比。
玉纤阿是上天流落人间的珍品,遗珠。她柔而美,弱而婉。她是月色清辉,是山间雪狐。她的容貌无人可以类比。
如果玉纤阿真的和成家有什么关系,恐怕只有玉纤阿一人是和昔日的湖阳长公主殿下生得像些。而即便这样,范翕都认为,湖阳夫人也是容貌弱于纤阿的。
范翕面对着不解的成容风,喃声:“你没有见过她。你若是见过了她,你就会懂她为何仍会被留在宫中。”
他这般一说,成容风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成容风只从姜女那里得知玉纤阿是美人,但玉纤阿到底美得如何,他却未有概念。眼下范翕一说,成容风蓦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成容风不再犹豫,不再怀疑范翕,不再和范翕互相猜忌。
成容风铁青着脸,说:“我与你一道进宫!”
辇毂之下,成容风当机立断,他飞快地翻身上马:“路上,你细细告诉我你与我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翕是个刻薄的人,他回答道:“到底是不是你妹妹,尚未可知。”
——
日落夜起,宫灯渐亮。
卫王宫中的天子寝殿中,卫天子姜雍长臂支额,长腿屈起踩在茵褥上。炉中茵犀香萦绕,帷帐如沙般轻轻拂在青石地砖上。香气雅正,格调舒朗。
卫天子闭着眼沉浸在缕缕清香气息中,听到清脆的龟壳扔在地上的声音。
大巫祝跪在天子姜雍坐下,拿着龟壳和长筹,为天子卜算卦象。
已连续卜了两次。
跪在下座的大巫祝额上慢慢渗了汗,当龟壳第二次猝不及防得洒在地砖上时,天子姜雍睁目,向他看来。
大巫祝擦擦额上的汗,辨了一番卦象后,他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此卦所示,依然是……大凶。”
大凶!
姜雍目中寒意顿现。
天子汹涌残暴气势直压向巫祝!
此年代盛行问卦祷祝之事。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天子,凡事都喜欢求问鬼神。于是“巫祝”一职应运而生。天子祭祀需要问鬼神,天子日常所有事,都会问鬼神。
“巫祝”与鬼神相通,此大巫祝,平日颇得姜雍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