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也是父母之命成的婚,夫妻感情却是甚笃,即便程清晖再不能生育,余安和也不曾想过纳妾,平常更是从不在外胡闹,人人笑话他是个妻奴,他也不在意。
夫妻俩就余心乐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那真是当眼珠子在疼。
县太爷李文与余安和是多年好友,他人的邀约可以推,这却不能,夫妻俩虽在府衙用午膳,心里却担忧着船上的余心乐,尤其程清晖,几乎是强颜欢笑。
李文作为夫妻俩的好友,多少知道些,便劝道:“嫂子莫要担忧,他王家再嚣张,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逼婚,这事若要闹大,真正丢脸的是王家!王贵妃与太子反倒要训斥他们!”
程清晖勉强笑道:“但愿如此。”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凡事有万一。
李文也未强留夫妻俩,用过午膳,正打算派人送二位回船上,西园就慌慌张张地来了,程清晖一听说是怎么回事,眼睛翻着就要往下倒,程清晖身子虽然弱,实际上是个很坚韧的人,余家生意做得这样好,有她一半功劳。
但事涉她的命根子,她又如何能够冷静?
程清晖此时想不了太多,她捏住帕子,望向余安和就哭道:“那镖师定是与王家串通好的!”
余安和相貌温雅,此时眼中泛过冷光,转身就吩咐身边护卫:“用尽一切办法抓到那些王家护卫!一旦抓到立即带回!”
“是!”护卫们赶紧离开。
余安和又看向李文:“文弟,此事还需你援助,王家贼心不死,万不能叫人知道他们想抓的人便是我儿,否则一旦心乐与那王家扯上关系,上头赐婚就有缘由!幸好他人不知心乐相貌,即便看到也不知他是谁,现下还得借你人手一用!”
李文略一思索,立即道:“大哥你放心!我这就派我的人去帮忙找侄儿,恰好前些天有外地的小贼窜逃至此,恰好能借这名头一用,我绝不叫人知道那被劫走之人是侄儿!”
余安和感激道谢。
赵酀在几家茶楼里转了圈,并未听闻一个“余”字,倒是有不少人在侃侃而谈,说是今日许大小姐看上的人竟是个江洋大盗,如今官府也在寻那人踪迹。
他便知道,余家果然不敢暴露余心乐的身份。
余家富可敌国,若是被人知道那人是余心乐,反而更危险,这一举措倒也正常,但赵酀总觉得还有其他原因,只可惜短时间内也打听不出来。
他从茶楼中转出来,去买了一大纸袋的包子,又回到那处民宅。
他本意是放下包子便走,买的包子足够多,在被找到,或是自己离开前,总不会饿死余心乐,他走路无声,还在院子里,便听到啜泣声。
醒了?
也是,他怕伤及余心乐这无辜之人的身体,本来也就是喂了小半颗的药丸,醒了倒也正常,他往前几步,站在窗外往内看,果然是余心乐已醒 。
余心乐背对窗户,席地而坐,手上动着,不知在做什么。
赵酀双眼微眯,试图看清墙壁,他专门练过目力,仔细看了片刻,他发现余心乐拿了块破碎的瓷片正在墙上刻字。
也多亏余心乐写的字不算小,赵酀看清楚了,墙壁上最大的两个字是:遗书。
赵酀:“…………”
余心乐却还在伤心地哭,一边哭一边往墙上认真地用力刻字:“爹、娘,都是儿子不听话乱跑……我死后,你们不要太难过,别想着为我报仇,他们势力太大了,你们好好过,别再给程家银子了呜呜呜,那就是一家蚂蟥王八蛋……”
余心乐停下手,擦擦眼泪,继续刻,也继续哭:“儿子不孝,没有好好读书、考学,没能给爹娘争面子,以后不能再承欢你们膝下,呜呜呜我不想死……可是我中毒了,我活不了了,我肚子好疼,都怪我太善良,天煞的土匪!都怪我太善良啊!善良真的有错,好人没好报……”
刻到这里,余心乐再也刻不下去,低头掩面痛哭。
他真的不想死啊。
赵酀:“……”
余心乐边哭,肚子边“咕噜噜”地叫,他长这么大,还真的从未挨饿过,别说是饭点会有人准时投喂,随时想吃些什么都有,是以这种饥饿感很陌生,而且他确实很紧张,肚子被这种情绪压迫得更疼,他却认为这是毒药在生效。
他揉着肚子,哭得正绝望,突然抽抽鼻子,自言自语:“哪里来的肉包子味道……”
说着,他继续抽鼻子,循着香味,转头看来,恰对上窗外的赵酀。
余心乐呆傻住。
只见那高高大大的黑衣人,戴着个黑色铁制的面具,站在窗前,挡住所有的阳光,阴阴森森的,甚是吓人,好像来索命的黑无常,余心乐甚至忘了呼吸。
直到快窒息,他剧烈咳嗽,哭得更为惨烈,转过身继续刻遗书:“爹娘,儿子的时间不多了,土匪要来取我性命,儿子死后,你们可要给我供肉包子啊……”
从头到尾始终沉默的土匪·赵酀:“……”
天意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