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世代相传的老贵族,董脱脑满肠肥,身材虽然高大,却实在谈不上健硕。然而若论享受,他的排场却是十足。
今晚,大军陈兵永丹部落边境,他亲自督战,却仍在帐中歌舞享乐。
红漆包银的木碗盛着清澈的青稞酒,盘子里摆着以酥油茶或青稞酒搅拌捏成的糌粑,更大的盘子里放着大块的手抓羊肉,用随身的小刀切割,用抓着,便汁水淋漓地大嚼,快意的很。
“哼!李鱼,狡诈!什么谁先攻击永丹的老巢,便听谁的。他这分明是激我先出兵!”
“老爷英明!”旁边马上就有几员大将恭维。
董脱得意洋洋:“这个人初来基县,能有多大的底蕴?他敢千里奔袭,入敌腹深?他不敢!所以他才以诱饵想引我出兵,他好乱中取胜!老夫才不会上他的大当!”
这位整事大相虽然不习武功,但汉文倒是学得贼溜,出口成章。
众大将自然更是马屁不断,其中一人道:“大相说的是,咱们就等着,他李鱼捱不住,就只能出兵,到时候他吸引了永丹部落的主力,咱们再趁虚而入,哈哈哈……”
众人说得开心,大笑举起碗来,刚要痛饮。
帐中热舞的两个少女突然被人撞开来,一个穿半身皮甲的武士急匆匆地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整事大相,大……大事不好!李鱼……出兵了,先灭了叶桑部,再以永丹说降二夫人部,大夫人和李鱼的兵马配合,提着叶桑的人头,把叶桑用以围困大夫人的主力部队反困住了。”
“什么?”
董脱手一软,一碗青稞酒全洒在了上好的手抓羊肉上,他也顾不得胡须上的肉汁了,扶着矮几一下子站了起来,咆哮道:“出兵!马上出兵!”
他的计划
被内外夹攻的叶桑主力部队很茫然,在他们外围,已经没有强敌了呀。
叶桑老爷已经得到了整事大相董脱的暗中支持,他自已又亲自率领部落与二女人的部落形成牵制,就算二夫人回心转意想要帮助大夫人,也不敢起兵来解围,后方本该无比安全,这突如其来的人马,究竟是是哪儿来的?
此时此刻,李鱼的兵已经毫无顾忌,火把都燃了起来,星星点点,漫山遍野。内侧,大夫人的兵马也是及时响应,马上打起火把,开城夹击,准备接应她的丈夫回去。
叶桑主力部队陷入了两堆的选择,要么集中优势兵力,选择一个突破口杀出去,可是一旦叫守军与这支援军汇合,恐怕叶桑老爷就要大势已去。要不然……就趁大夫人出兵,不但不逃,反而主动咬住她,杀进城去。
要这么做,就得集中全力攻城,舍弃外围部队,任由敌人的援军绞杀,但一旦能进城,能抓住大夫人,那就能反客为主,变被动为主动。
究竟是突围还是攻进城去,在叶桑部的三位将领间形成了矛盾,最终因为四下里无数点火把,夜色中根本无法确定哪儿才是对方的空虚所在,三位将领达成一致意见,反攻,杀进城去。
于是,叶桑部的三位将领立即集结主力,迅速截断大夫人派出城的主力部队的后路,试图将其绞杀,然后夺城。说是城,其实只是在四周有一道土围子,只要除掉这支主力部队,城中根本守不住。
远方高处,李鱼伫马,远远眺望着。
他在这里看不到前方战事的激烈程度,只能通过火把的密集度以及移动来判断战事的进展,但他完全能想像得出厮杀现场箭矢横飞,杀人如割草的残酷景像。他甚至有种感觉,似乎鲜血就在他的眼前泼洒着,能嗅到那浓浓的血腥味儿……
呐喊着,咆哮着,杀戮不休。
马嘶、犬吠、牛哞、骆驼吼、羊群咩咩、妇孺喊叫、婴儿呜咽,宛如世界末日……
永丹和旺堆主仆俩站在高岗上,眺望着远方的喧嚣,忍不住跑到了李鱼的马前。
永丹焦急地道:“爵爷,何必杀这么多人,只要让我上前,亮出叶桑的头颅,再宣布宽赦他们,他们一定会弃械投降的呀!
李鱼眺望着远方,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声音幽幽地道:“我也不舍得啊,可他们的主力人太多了,不削薄一些,不好办呐!”
永丹一脸茫然:“什么鬼?什么叫你不舍得?什么叫不好办呐?”
这位仁兄被李鱼关得太久了,脑袋都有些秀逗了,但他的大管家旺堆显然心思比他还要活泛的多。旺堆把李鱼说的话细细地琢磨了一番,再一扭头,看到铁无环骑在高头大马上,握着长柄大砍刀,夜色中魔神一般的身影,与他炯炯的目光一对,突然就是一个激灵,双膝一软,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永丹愕然地看着旺堆,讶然道:“旺堆,你跪什么,你怎么了?”
旺堆簌簌发抖,跟风中的败叶一般,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李鱼有些意外地瞟了他一眼,点点头:“你很不错!够机灵!能做永丹家的大管家,料理事务的本事应该也不差,很好!”
李鱼说完,轻轻一提马缰绳,便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