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带你下馆子怎么样?”
傅辰沉默了几秒,刚刚还闲散的目光突然暗淡下来,恳切道:“蒋叔叔,你让我见见爸爸,我就跟他说几句话,如果他不愿意跟我回去,我绝对不会逼他。”
蒋邕有一瞬间的动摇,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发出声音。
“如果他真的想和我分开,就应该当面跟我说清楚,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蒋邕微微皱着眉,说道:“他想见你自然会见你,他要不想见你…”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见我?”傅辰上前一步,面沉如水,仔细观察可以看出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们不可能永远不见面,告诉我,他在哪儿?”
蒋邕犹豫之际还是本能甩出那句话:“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我要见他!”傅辰无法抑制的低喝声中充斥着不可名状的焦灼。
蒋邕浑身汗毛猝然竖起,被震的倒退一步。但他这个人一向吃软不吃硬,刚刚那点心软和犹豫不决瞬间被傅辰的强横冲散,心一硬,沉声道:“小辰,你现在也长大了,也该为你自己,为你爸爸多想一想。那件事…那件事难道还不够吗?你现在的工作,往后的社交圈子,你能保证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你爸爸小半辈子都为了你,你不能这么…这么…”他想说你不能这么自私,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再发生。”夜风里,傅辰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一个字一个字道:“永远不会。”
“小辰,他是你爸爸,你们两个…”蒋邕看着他,深深的叹了口气:“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固执!”
傅辰黑而深的瞳孔在路灯下微微抖动,折射出一点清亮的水光。良久,他说:“蒋叔叔,我一直以为你跟别人不一样。”
蒋邕不忍心看下去,一咬牙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进楼道。
傅辰的影子孤清的落在地面上,被拉扯成很长很长,影子顶端的头发瑟瑟颤抖着。夜很静,所有生命似乎都早早陷入冬眠,那张脸沉在冬夜路灯的冷光里,仿佛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汽车穿过嘉宁市的大街小巷,傅辰的脸在红黄蓝绿的灯光变换中闪烁不定,他一向深邃动人的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前方。这里的每条街道、每块路牌他都很熟悉,两年多的时间并没有让这个保守的城市发生太多变化。
但他现在只觉得陌生,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座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有一天会变得如此陌生。
十天了,整整十天,他找不到傅修明。每一天,他刻意保持的冷静与沉着,突然在这一刻分崩离析。傅辰一个急刹,身体由于惯性重重撞击方向盘,胸口处一阵钝痛。
傅辰把头埋向方向盘,发出孤狼般的低吼。他不知道这痛是来自外部还是心脏深处。
隔着汽车玻璃,周围的人声喧闹听起来沉闷又遥远,好像分离出的另一个世界。傅辰缓缓抬起头,四周模糊的人影与光影渐渐清晰。
“是这儿…”他喃喃道。
傅辰走下车,走入人群,逆着人流前行。漫无目的,精神涣散。然后他被心中某种强烈的意念驱使,最终去了那个地方,那个他们最初在一起的地方。
浓重的夜色侵吞大地,黑幕铺展,灌木与柏树参差交错形成一片幽密空间。在这里,他们曾经肆无忌惮的交合、纠缠然后共进高潮。
傅辰想起他们的第一次,傅修明姗姗来迟,整整晚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慌张潦草的开始,匆匆忙忙的结束,一切看起来都是乱糟糟的。当他以为傅修明不愿意再赴约时,居然得到了同意的回复。
无数个纵情沉沦的夜晚,他们肆无忌惮的纠缠、拥抱、接吻,不顾一切的释放痛苦的欲望。
记忆像快进般高速闪过,很快来到高三那年的台风夜,那晚傅辰在咆哮狂肆的飓风里一直等一直等,等到风声几乎要侵吞整个世界,傅修明终于来了。他终于以一种真实的姿态拥抱了他。
傅辰俯下身触摸到那块光滑的石头,慢慢坐了下去。他心里突然产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只要在这儿等,就一定会等到他出现。
像曾经每一次一样,无论傅修明经历了怎样的纠结、矛盾、痛苦和挣扎,最终他一定会如约而至。
即使这次他们没有约定。
冬季,树叶凋敝。残存的枯叶无法遮盖整片区域,月光悄悄渗了进来。
傅辰抬起头,月亮被树枝和残叶切割成不规则的亮块,静悄悄的挂在天上。风一吹,又被割成完全不同的破碎形状。
傅辰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他只觉得浑身上下仿佛冷到失去了知觉。许久,一滴热泪从眼角滑落,在风中结成冰霜。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