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了挑眉,心里有了猜测,把杯子放了下来。
顾绯又打了个呵欠,趴在床边,在他起伏的呼吸中渐渐睡了过去。
时间缓慢地流逝,天光破晓,熹微的光线斜斜洒落。
光线似乎惊动了躺在床上的少年,他猛地从噩梦中惊醒,眉头紧拧,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胸腔上下起伏。
鼻尖飘来一缕幽香。
芬芳娇媚,沁人心脾,似女子体香。
零星的记忆从脑海中一晃而过。他倒在地上,半眯着眼,黑暗中跃入一双小巧的绣鞋,和女子海棠色的裙角。
他试图回忆更多,脑海中钝痛袭来,他吃痛低哼一声,摸上了后脑,只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失望地收回手,手肘撞到了柔软的肌肤。少年慢慢地坐起身,看见了趴在床边的顾绯。
微弱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细小的绒毛清晰可见。面颊白皙,眼尾微挑,似一朵娇丽的牡丹花。
丝缎般柔软的乌发散落在手边,少年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苍白的指尖与她漆黑的长发纠缠,靡丽而香艳。
他微眯起眼,眸色暗沉。
恰是此时,顾绯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娇懒地打了个呵欠,嗓音带着将醒未醒的酥软:“你醒了?身体可有感到不适?”
少年薄唇微抿,安静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那就好,晚点会有人带你沐浴,把衣服换了,伤口也要重新处理下,”顾绯点点头,又道,“你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为何会被伤成这样?”
少年仍是沉默,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黑眸幽暗,如猫的竖瞳般闪烁微光。
“本宫好意救了你,还守了你一夜,你连句话都不肯对本宫说?”顾绯冷哼一声,像是恼了,“本宫还花了大价钱请人给你看病抓药,若你再不理本宫,本宫只好把你丢出去了。”
她的用词有些奇怪,依稀辨得出是自称。少年原本安安静静,在听见她那句“把你丢出去”之后,袖中的手指蜷起,周围的气息顿时冷了下来。
半晌,他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木质令牌。由于握得紧,令牌在掌心勒出深深的印记。
他耷拉下脑袋,嗓音干涩沙哑,“我……不记得了。”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昨夜的大夫去而复返,又被蒙着面请进了内室。
黄花梨木隔断外,顾绯坐在榻上用早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令牌。
贺灵辞现在是什么情况,顾绯比任何人都清楚。当然,戏要做全套,她得把过场走了。
一场好戏,自然需要诸多演员支撑,她一个人演有什么意思?肯定要拉点人下水。
她舀了一勺粥,拇指摩挲着令牌,上面刻了一个“衍”字。
这是顾衍的令牌。
贺灵辞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有任务在身,一定要拿到顾衍的身份令牌,因此怎样都不肯松开。
顾绯勾了下唇。
根本没有必要硬抢,他自己把令牌送到了她的手里。
大夫为贺灵辞诊过脉,蒙着眼睛被人带出来,三言两语说清楚了贺灵辞现在的情况。
脑子倒是没什么损伤,基本的生活常识,身体的本能都记着,但是余下的却是没有了。
只不过是同贺灵辞单独待了一会儿,大夫便觉得自己的后背被浸湿了。也不知内室那位病人什么来头,竟比那豺狼虎豹还要凶猛些。
大夫走后,屋里只剩下顾绯、松萝碧潭三人,隔着雕花隔断,隐约看得见少年安静地坐在床边,像只听话的猫。
松萝压低了声音:“公……主子,现在该怎么办?要让人查他的身份吗?”
公主不像是会大发善心的人,突然救下个陌生少年,她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只是不知为何,松萝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碧潭也皱了皱眉。她远远地看了那少年一眼,他虽生得俊秀,却有着猛兽一般的危险感。
“不用查,”顾绯笑了笑,扬了扬手中令牌,“他是荣亲王世子,顾衍。”
松萝与碧潭皆变了脸色,“这……”
只是下山逛了一圈,就能捡到荣亲王世子,这也太荒谬了,她们根本不敢信。
看着顾绯平静姣好的面容,她们忽然明白了什么,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声道:“奴婢知晓了。”
公主说他是,他便是。
公主在上(6)
内室,贺灵辞安静地坐在床上,眼下一片阴翳,长睫不安地翕动着。
他抗拒外人的触碰,又不愿与人交流。方才那大夫问诊,他只是点头或摇头,几乎没有说过话。
顾绯撩开帏帐,便见少年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看见她进来,少年似乎瑟缩了下,只是紧绷的神经明显有所放松。她是他第一个见到的人,他本能地想要亲近她。
顾绯屏退两侧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