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东篱进浴房拿了大巾子过来,对她招手,“过来。”
盈袖的头发其实刚才已经让沈咏洁擦过一遍了,只是可能比较仓促,又没有合适的巾子,擦得不算很干,没想到竟然被谢东篱看出来了。
盈袖有些心虚地蹭了过去,道:“我先去洗个澡,刚刚回来,跟外面的人周旋了半天,身上有些脏。”
谢东篱想想把巾子放下了,“也好,我让人炊热水,你先去歇一歇,换身衣裳,等热水来再沐浴,完了我再给你擦头发。”
盈袖笑着点点头,转眼看见谢东篱手上戴着师父常戴的那个特制手套,忍不住叹了口气,深深看了他一眼,才转身进了卧房。
她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眼这里的陈设。
那天来了这里她就走了,连一天都没有在这里待过。
她其实不算是称职的妻子。
不过以后她会弥补的。
老天爷给了她这样一个绝世难求的好夫君,她要不好好珍惜,那真是自作孽了……
盈袖抬头,看见屋子靠南墙的边上摆着一张梳妆台,忙走过去,打开妆奁匣子上的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的她面色苍白,但是双眸黑得发亮,眸子里水意盎然,盈盈欲滴,看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想起当初她刚重生时,在那船上的穿衣镜里看见的自己的模样,哪有现在这样的神采?——真是恍同隔世。
她刚刚换下身上的特制水靠,就听见谢东篱在外边说道:“把水放在这里。”
应该是有人送热水来了。
盈袖忙换了家常衣裳出来,看见两个小厮的背影刚刚离去。
“我来吧。”盈袖伸手要拎热水桶。
谢东篱看也不看她,一手一只桶,拎着到浴房去了。
盈袖只好笑着说了声“多谢”,然后走进浴房。
幸好谢东篱进来就出去了,并没有停留。
盈袖本来还有些奇怪,不过转而想到这里月明星稀,天气晴朗,她又释然了。——应该是还不能碰她……
她将热水注入泡澡的半人高大木盆里,自己脱下衣衫,泡了进去。
热水让她浑身上下都舒展开了。
她枕着木盆的木枕,闭上了眼睛。
这二十天,她就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见不到沈咏洁和小磊的时候心里急,担心他们会出事,见到他们之后还是万分紧张,担心功亏一篑,被人抓到就倒大霉了。
也就只有她回到了家,或者,回到了谢东篱身边,她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以前想到师父,还会怅惘。
现在只会满心地欢喜。
这样纯粹地喜乐让她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切都太好了,好得不像真的。
她前世所有的梦想,所有的希翼,都在这一世实现了,甚至她上一世没有想过的嫁个好夫君,这一世也不再是梦想。
她捧起一抔水,往脸上拍去。
那水已经凉了,激得她打了个激灵。
“洗完了吗?”谢东篱拍了拍浴房的门,“已经很久了。”
盈袖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拿巾子给自己擦了擦,从木盆里出来,换上寝衣,走了出来。
“我给你擦头发。”谢东篱手上戴着那双特制手套,拿着雪白的大巾子,走到妆台前站住。
盈袖走到窗台前坐下来,脑袋已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谢东篱给她把湿发里外都擦干了,才推推她的肩膀,“去床上睡。”
盈袖“哦”了一声,走了几步,想起来谢东篱如今的状况,还不能跟她同床共枕,回头看着他问:“那你呢?”
“我在暖阁。”谢东篱转身走了出去,“早点睡。明天大哥、大嫂,二哥、二嫂来接我们回家。”
盈袖一窒。
终于要面对谢家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了。
这一次的事,她不知道能不能瞒过谢家人。
也不知道谢家大嫂陆瑞兰对这一次的事,知道多少。
盈袖心里着急,叫住谢东篱:“哎!你先别走啊!我还有话要问你呢!”
谢东篱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淡淡地道:“明天再说。很晚了,先睡吧。”说着,还是大步走了出去。
盈袖跺了跺脚,却无计可施,也不敢追上去跟他拉拉扯扯,只好回到床上,倒头睡了。
这一夜,她睡得真是香甜,一个梦都没有。
醒来的时候还在疑惑,她就跟刚刚闭上眼睛,马上就天亮了一样。
盈袖拥着被子坐起来,在床上发呆。
谢东篱在门口咳嗽一声,敲了敲门。
“进来吧。”盈袖撂开床帘,扬声说道。
谢东篱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荔色天马皮箭袖袍子,腰系白玉腰带,足踏青缎粉底朝靴,衬得他越发玉树临风,沉稳练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