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千疮百孔的堤坝,你刚堵住一个洞,马上又在别处发现一个新的漏洞。
泰德怀疑这种抑制不住的大笑有点不对劲——它是一种歇斯底里。他知道这种发泄与幽默无关。实际上,个中原因往往毫不有趣。
也许,是害怕什么事。
你害怕大众杂志上的一篇该死的文章吗?那就是你所想的吗?愚蠢。害怕你在英文系的同事看到那些照片后,认为你已经丧失理智了吗?
不。他根本不怕他的同事们,甚至其中资力最老的那些人他也不在乎。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成为一个专业作家,他有足够的金钱作保证,这一点是值得欣慰的。当然,目前他并不想这么做,因为虽然他不喜欢大学生活中的官僚气和事务性工作,但却很喜欢教书工作。几年前,他是很在乎他的同事们怎么看他的,现在已经不了。的确,他很在乎他们的朋友们怎么想,他的朋友,丽兹的朋友,以及他们共同的朋友,其中有些人恰好是他的同事,但他认为这些人不会把这件事看得太认真。
如果有什么事要怕的话,它是——
到此打住。他在心里以一种冷淡的、严厉的语气命令自己。这种语气曾吓得他班里最调皮的学生脸色苍白不敢吱声。马上停止这种胡思乱想。
他再次低头看那张照片,但这次他没有看他的妻子和他自己的脸,照片上他们像两个做家家似地对视而笑。
乔治斯达克
1975-1988
不是一个很可爱的家伙
那才是使他不安的东西。
那个墓碑。那个名字。那些日期。最主要的,那酸溜溜的墓志铭,这墓志铭使他大笑不止,但是,由于某些原因,笑声的下面一点儿也不可笑。
那个名字。
那个墓志铭。
“没关系,”泰德低声说“操他妈的他现在已经死了。”
但是,他仍感到不安。
当丽兹一手一个抱着刚换好衣服的双胞胎走回来时,泰德又低头开始读那篇文章报道。
“我谋杀了他吗?”
泰德波蒙特反复问道,陷入沉思。他曾被认为是美国最有前途的小说家,他的小说狂舞者们曾获得1972年全国图书奖提名。他看上去有点儿困惑。“谋杀,”他有一次轻声说,好像从没想到这个词虽然乔治斯达克所写的几乎全是谋杀,而波蒙特称他为自己“黑暗的另一半”
老实的打字机旁放着一个大口陶瓷瓶,他伸手从中抽出一只黑美人贝洛儿牌铅笔(波蒙特说,斯达克就用它写作),开始轻轻咬它。从瓶中十几只铅笔的外表判断,咬铅笔是他的一种习惯。
“没有,”他把铅笔扔回瓶中,终于又开口了“我没有谋杀他。”他抬起头,露出微笑。波蒙特三十九岁,他那么爽朗的微笑时,看上去像一个大学生“乔治是自然死亡的。”
波蒙特说乔治斯达克是他妻子的主意。伊丽莎白斯蒂芬斯波蒙特是一个沉静、可爱的金发女人,她不认为应该归功于她一人。“我所做的,”她说“是建议他用另一个名字写另一部小说,看看回有什么结果。泰德在写作上遇到了阻碍,他需要新的突破。而且实际上”——她笑了——“乔治斯达克早就在那里了。我从泰德断断续续所写的一些未完成的稿子中看到了他的迹象。这不过是让他从暗处走出来罢了。”
波蒙特的许多同行认为,他的问题不仅是写作上阻碍。至少两位著名作家他们不愿透露自己的姓名)说,在他第一本书和第二本书之间的那段艰难时期,他们担心波蒙特是否心智健全。一位作家说,狂舞者们出版后,批评多于赞扬,他相信波蒙特曾企图自杀。
当问及他是否考虑过自杀时,波蒙特只是摇摇头说“这是个愚蠢的念头。真正的问题不是被大众接受,而是写作上的阻碍。一个死掉的作家永远克服不了这种阻碍。”
同时,丽兹波蒙特不停地“游说”——这是波蒙特的原话——他用一个笔名。“她说如果我愿意,我能够再次振作起来。写我愿意写的任何东西,别管纽约时报书评会怎么说。她说我可以写一部、两部小说,一部侦探小说、一不科幻小说。或者,我可以写一部犯罪小说。”
泰德波蒙特咧开嘴笑。
“我认为她是故意把那个放在最后。她知道我一直想写一部犯罪小说,只是没有机会罢了。”
“用一个笔名写作,这对我有极大的吸引力。他使人觉得自由,就像一个秘密的紧急出口,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但是也还有其他因素。这很难说清楚。”
波蒙特一只手伸向瓶中削得很尖的贝洛儿牌铅笔,然后又撤了回来。他从书房的窗口望出去,外面是春意盎然的绿树。
“用笔名写作,就像变成一个看不见的人一样,”他最后吞吞吐吐的说“我越想这个主意,就越觉得我会哦再创造自己。”
他的手悄悄伸向陶瓷瓶,这次很成功的抽出了一只铅笔,同时,他的脑子在想别的事。
泰德翻过一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