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她抬首,依旧眼含笑意,“久瑶,若你为执白棋者,当如何?”
洛久瑶接过她手中棋子:“折中而行,趁胜时养精蓄锐,以长久对垒,若求速战速决,便不留后路,鱼死网破。”
“你这个于棋局无意的人都能勘破的道理,我又何尝不知……”
洛久瑄的声音很轻,纤长的指节没入棋奁中,微微用力。
许久,她轻声道:“久瑶,你可还记得花朝祭春时,我曾与你说过的话么?”
洛久瑶细细回忆。
不等她想起,洛久瑄再次开口:“我没有编造,你的眼睛真的与她的很像,幼时不觉,如今越发相像了……当年宫中闹了疫病,母妃一心照看皇兄,将我送到她宫中照料,从那时起,我便记着她的眼睛……”
洛久瑶微愣,又听她道:“久瑶,若不快些,赶在他认出你之前先行动手的话……”
“久瑄,药已熬好了……九妹也在此?”
洛久瑄的话语被另一道声音打断,房门打开,洛久瑶侧首看去。
是洛久琮。
“皇兄。”
洛久瑶起身行礼。
洛久瑄亦紧随着起身,拂袖之间却不慎剐蹭到棋盘,盘中局势顿然混淆,几枚棋子落地,发出叮铃脆响。
洛久瑶弯身拾起,顺势接过洛久琮手中的药碗递去。
洛久瑄笑着接过,而后道:“小九,既然盘上的棋子都乱了,今日便到这里罢,改日我再教你下棋。”
洛久瑶应声告退,行礼同二人道别。
殿门开合,人影走远,洛久琮走到棋盘前,拎起一枚黑玉棋子。
“你将那些话对她说了?”
洛久瑄捧着药碗,点头。
洛久琮扔下棋子,哼笑一声:“到底是长大了些,逢场作戏这样的本事你倒也能无师自通,信手拈来。”
棋子险些自棋盘滑落,洛久瑄抬手压住,冷笑:“哪里比得了皇兄,况且从我口中说出的,真话要更多些。”
--
一天一夜未得休息,再次回到延箐宫,洛久瑶索性躲到帐子里,任外面日光晴好亦或风雨交加,如何也不愿起身了。
再睁眼已是入夜,屋内未燃灯烛,纱帐落下,丁点儿光亮也投不进。
像是她才到棠西宫不久的时候,那时她怕黑,洛久珹也是这般,将殿内所有的光亮都带走,留她一人在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噼啪不停的落雨声,轰然惊响的滚雷声,次第传来,交织不休。
一道几乎将天幕划破的白刃掠过,随着脚步声与推门声传来的,还有桃夭惊惶的一声唤。
“殿下!”
洛久瑶猛然坐起。
又一道声音横穿入耳,如同乍响的惊雷。
“棠西宫娘娘,殁了”
洛久瑶猛然清醒, 匆匆起身。
推开殿门时才发现,雨势已很大了。
豆大的雨珠砸落,在庭灯微弱的光亮下迸溅出水花。
桃夭手提灯盏, 在她身畔道,“雨太大,殿下小心着凉,先回房穿好鞋袜, 披件外袍罢?”
洛久瑶却顾不得许多:“眼下是什么状况?”
桃夭应:“棠西宫娘娘是带罪之身,圣上不允许操办丧礼,更不允许宫中任何人前往祭奠,只命人造了棺椁,停在棠西宫一夜,明日便送到宫外去了。”
洛久瑶接过灯盏,又问:“人是怎么死的?”
桃夭摇头:“棠西宫的消息始终捂着,对外只说是病逝,但据棠西宫的守卫透露,似是有人在今夜送去的吃食中下了鸩毒, 尚食局的宫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人就没了。”
洛久瑶的指节紧了紧,又问:“七皇兄呢?”
雨势愈发大了, 檐上的水珠砸下, 冰凉的雨水砸在她未着鞋袜的脚背,也染湿了她单薄的衣衫。
桃夭见势忙撑起伞替她遮过, 道:“奴婢正要同殿下说,七殿下方才便到了, 正在延箐宫外候着呢。”
洛久瑶看着已经撑起的伞, 顿一顿脚步,竟转过身, 走回寝殿。
室内温暖,她觉出冷来,原来不过片刻的功夫,身体就能被风雨染得这样凉。
她立在门槛的内端,道:“容妃本已是废妃,我前些时日为他二人送信已是仁至义尽,我们如今两不相欠,我今日也没必要再去趟这趟浑水。”
桃夭迟疑着:“殿下的意思是……”
洛久瑶推合殿门:“将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他,遣他走,外面还下着雨,延箐宫留不下这尊拖泥带水的佛。”
桃夭应声称是,虽面露犹豫,仍依言走出去遣人。
殿内一片黑暗,洛久瑶将未熄的提灯放在案上。
灯盏中的火苗晃晃悠悠,勉强照亮眼前一隅。
殿门关了整夜。
洛久瑶坐在案前,听了一整夜的雷雨声。
将至清晨时,雨势缓和下来,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