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一派欣欣向荣,她却穿了一件黑漆漆的外袍。
她只身来见他,纤瘦的身躯被华服层层包裹,钩织了暗纹的衣摆垂落在他眼前。
秦征抬首,看到她尖瘦的下颌,也看到她发间精致繁复的冠冕。
她明明那样年轻,若是能展颜一笑,那双眼也该是春溪融雪的模样。
可华丽的冠冕却映不明那张满是死气的脸庞,她身上的黑袍像是一座厚重的棺椁,将她变作皇城中的一具亡魂。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殿下。”
秦征靠在冰冷的墙侧,面上仍是那副戏谑表情:“殿下亲临此地,莫非是我的部下都不太听话,总是朝殿下要人,让殿下为难了?”
洛久瑶垂眼,眼瞳漆黑,映出囚牢中零星的火光。
“倒不算为难,聒噪的人,拔了舌头就吵嚷不出了。”
“春天不远了,秦王。”
她嗓音含笑,那笑意却很冷,好似能一直沁到人的骨子里,连同人的心脏也皱缩起来。
“大熙的命脉握在我手中,如今你的命也握在我手中,你说,你能撑到春天到来的那一日吗?”
秦征的心口猛然一滞。
明明他们所在之处阴暗潮湿,没有光,周遭的血腥气浓重得几乎迷了人的眼睛,她站在他身前,拖曳在地上的裙摆也分明染上了血迹。
她的面色很白,在一身黑裙的映衬下惨淡得像是失了颜色,可那双眼中却似乎有什么在燃烧着,那样剧烈,似能绵延万里,将天地万物都烧成灰烬。
兰艾同焚,玉石同烬。
秦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曾安静立在珠帘后,只手操纵生杀大权的,与他心中所勾勒出的影子一般无二的人。
他看着她,一时移不开眼,禅房昏暗,他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那个答案就卡在喉间,呼之欲出。
秦征垂下头来,攥着长弓的指节却紧了两分:“殿下说得是,臣……知罪。”
洛久瑶微愣,很快,又将怔然之色压下去。
秦征说了什么?
他在认罪吗?
他这样的人,纵然上一世在囚牢中断水断粮几乎厥脱而死也不肯服软半句,如今年少该是更有争胜心气,怎么会这般轻易与她服软?
洛久瑶皱紧眉头。
然而眼前人恭顺的模样打断了她本已在腹中做好的文章,洛久瑶只好走到他身畔,递去半只箭矢。
她冷声道:“既是知罪,日后便警醒着些,若是来日有刻着你秦家印记的羽箭递到圣上手中,可不是你如今日这般认错,便能轻易既往不咎的了。”
秦征抬手接过,轻捻手中箭矢,指尖顺着箭杆缓缓滑动。
如九日前踩着寺庙的屋瓦射出那一箭时一样,他的指腹划过洛久瑶触碰过的地方,心脏忽而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曾想要杀了她,那时他本可以杀了她,而他来此前也是这样打算的。
但他没有。
于是在这一刻,秦征知道,他再也杀不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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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太晚,洛久瑶不便到沈家落脚,便与沈林在山脚下寻了一间客栈。
室内燃起烛火,沉在黑暗中许久的视线终于清明。
遭灯火晃了一瞬眼,洛久瑶回身去牵沈林的衣袖。
“沈林,你受伤了是吗?那支箭还是伤到了你。”
“殿下放心,臣没有伤到。”
似乎仍在回想秦征的反常,听了洛久瑶的一声唤他才回过神来。
他制止了她的动作,“倒是殿下,可有牵动伤口?”
“不妨事,我的伤口已结了痂,没那么金贵了。”
洛久瑶伸手再去捉他的衣袖,“你没有伤到,那你藏什么?”
见沈林不语,洛久瑶又道:“你怕我担心你,但你不说,我反而会胡思乱想。”
“我总要见到你的伤处,知道你的伤口不碍事才能放下心。”
沈林轻叹,伸手给她瞧。
伤口不算长,却深,还在流血。
是为贺令薇挡下那一箭时伤到的。
前世流离在外,洛久瑶身上时时备着在外所需的火折伤药一类,自那日在静法寺经逢刺杀,她又拾起了这个习惯。
“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