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能让她觉得有点意思了。
可沉朝顏现在想起来,至三月前沉傅身亡、两人婚礼中断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此人。
虽然她并不稀罕这桩半路抢来的姻缘,但从小到大,只有她看不上和玩腻了的东西。
而像谢景熙这样晾着她的人,沉朝顏着实是头一次遇到。
于是新仇旧恨算在一起,她便没想着给他留什么馀地。
沉朝顏站了一会儿,没让免礼,兀自走到堂上坐下了才道:“惊闻京中大案,心中关切,特前来听审,想诸位大人不会介意吧?”
眾人咽了咽口水,想就算是介意,也无人敢说,所以乾脆都耷拉着脑袋装死到底。
现场一时哑然无声,直到一句冷清的“望郡主三思”于眾官中响起。
沉朝顏微眯起眼,神色淡然地看过去,只见谢景熙抬头看他,一双眸子冷静中微露着波澜。
不知怎的,她觉得有点开心,歪着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没太听懂。
谢景熙倒是不卑不亢,起身一拜,如实道:“此案恐涉及郡主亡父沉僕射,如若郡主在场,恐会干扰办案人员的判断……”
“哦?”沉朝顏截断他的话,巧笑道:“那本郡主就更要听了。”
此话一出,现场默然,所有人大气不敢喘,生怕这场争执会波及自己。
“郡主。”果然,谢景熙的声音又冷了三分。
“喏~”不等谢景熙再说什么,沉朝顏兀自道:“听说此案兇手犯案手法,与我父亲生前在丰州所断一案一致,此案涉及我亡父,就是涉及我沉家,涉及我沉家,就是涉及我。作为可能的受害方,我为何没有旁听的资格?”
一席话歪理一堆,说的在场之人具是一愣。
“那郡主想怎样?”谢景熙问。
“验尸。”
“刚才已经验过了,记录都在这里。”
沉朝顏推开主簿递来的验尸记录,看着谢景熙道:“大人如何断定两案犯案手法一致?”
“臣对照过丰州一案的报告。”
“哦~”沉朝顏故作恍然,又问,“那谢寺卿能保证验尸报告的记录详尽如一、事无巨细?”
“凡注意到的都会写。”
“那没注意的呢?”沉朝顏紧追不捨。
谈话至此,所有人都知道沉朝顏是在挑刺了。
不等谢景熙再答,大理寺带刀侍卫裴真终于忍不住,抬头懟了句,“没注意的怎么写?郡主这不是故意为难我们?”
在谢景熙的注视下,裴真悻悻地收了话头。
而沉朝顏却难得的不恼,反而换上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对谢景熙道:“我也不是挑刺,只是做事总有不小心出紕漏的时候。大人说记录上只会写验尸的要点,省略一些不重要的细节,可大人又怎么……”
“郡主到底想怎么样?”问话的声音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沉朝顏一点不客气,抓住机会得寸进尺道:“丰州一案的仵作我给你找来了,我们让他当着眾人,再验一次。”
话音落,一个身着粗布短衫的男子被人从门外带了进来。
眾人都沉默了。
看郡主这架势,今晚这尸要是不重验,那谁都别想离开这大理寺……
李京兆扶着自己这把老腰,长长地叹口气,担心自己还活不活的到致仕。
然气才叹了一半,头顶便传来谢寺卿冷而平的声音。
“重验可以,但郡主要答应,若是验尸结果与之前一致,从今往后,便不得以任何方式干扰此案的审断,若有违背,便按乱政一罪论处。”
谢景熙一脸正色,一字一句地确认,“郡主想好了?”
几根粉白的柔荑在绣着鸚鵡的锦纱上抚过,透着剔透的烛光,沉朝顏一笑,得偿所愿地应了句“好”。
话音落,丰州的仵作在眾人的眼皮下,开始了又一轮的重验。
“死者男,年逾五十,胸口处多见利器刺伤,疑为致命伤……”
“死后手脚捆于梁柱被焚,须、发、眉皆毁,口鼻中少量烟灰,四肢蜷缩或为肌肉烧后收缩,牵动关节所致……”
听着仵作一项项的验报,沉朝顏眸色愈沉。
六个月前,丰州刺史暴毙于家中。
兇手手段残忍,受害者先被放血,而后缚其手脚于寝屋,死后焚尸。
按理说,先杀人再焚尸,理由无外乎隐藏罪行,毁尸灭跡。
但这个兇手这么做,目的却好像完全相反。
因为燃烧的明火和浓烟很快便引来府中家丁,而他更因杀人毁尸罪上加罪,暴行引起朝廷重视。
然而当地官府能力有限,致使案发一月之后,调查都毫无进展。
身为尚书右僕射,掌管着兵、刑、工三部,沉傅临危受命,亲自前往丰州调查。
也是不辱使命,在沉傅的努力下,此案于一月后告破。
兇手乃刺史家中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