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宗如今衰败至此,我若不多招收些弟子,延我丹阳宗师承,难道还藏着掖着,抱着这些功法神通,见它们从此失传于世间吗?”
“便是流传于田间地头,前辈也无所谓吗?”
曲沧风笑了笑:“我丹阳宗向来崇尚有教无类,只要有向学之心,我都可教得。”
但这个世上多的是宁愿把功法神通带进坟墓的。
从这一点上,夏连翘隐约窥见到仙门内部两个派系之间争斗的矛盾所在。
一个是愿惠及于民。
一个却是不容功法流传于世。
此时多想无益,她只能趁此机会,专心修炼,努力令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才好应对将来的危机。
凌守夷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他眉头紧皱,意识到不对劲。自己竟浑身赤衤果躺在榻上,身上只盖着那件道袍。
虽不知发生何事,凌守夷不论如何都不愿自己如此衣着不整的,他不假思索,当即扯起道袍,披衣而起,丝绦束腰。
乌发如流水般自腰背滑落,凌守夷被发跣足走到窗前。
只见殿内窗明几净。他冷峻的目光一点点扫过周遭,并未瞧出任何蹊跷。
凌守夷皱眉凝神,试图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神仙的记忆力素来庞大,他不该遗忘。
然而,不论他怎么回想,想到的也都是一些零散的片段。
凌守夷记得,夏连翘来找过自己,之后就记不清了。
他早已不是初次,自己刚刚一睁开眼时的情状,他就算不用猜也知道他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
既然想不起来,那便去问夏连翘最为直接妥当。
想到这里,凌守夷给自己又捏了个清洁法咒,正欲踏出殿门,倏忽,他脚步一顿。
目光落在一块块整齐铺就的玉砖之间。
流霞春醪,不同凡酒,不论是神仙还是凡人饮下,都会忘却饮酒时的记忆。
凌守夷不懂酒,夏连翘怕他清醒过来觉察到蹊跷,临走前还是特地将地砖上洒落的酒液收拾得干干净净。
但她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是。
凌守夷是这天下最不懂酒之人。
正因为最不懂酒,哪怕一滴酒液的残存,也能为他所敏锐感知。
她骗了他。
不知不觉来到这处无名山谷已有三日, 夏连翘日日勤勉修行,未曾有过懈怠。
因为仙境碎片中群山绵延,千峰竞秀, 除却他们之外,空无一人。她大可随心意占据一个山头修炼上一整天。
这一日, 她正端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打坐。石畔老松轮囷盘虬, 松涛阵阵。
稷稷松风中,她忽然听到一个急促的嗓音。
“连翘!”
“跑!”
什么?她愣了一下,睁开眼。
那声音如从梦中传来,一迭声的很急促的模样。
“连翘,快跑!”
夏连翘霍然站起身,终于分辨出声音的来源, 这个声音是曲沧风!
虽不知他是如何传音入密的,想来是用了什么仙门秘法。夏连翘还从来没听到过曲沧风这般焦灼的嗓音。
她一颗心漏跳了一拍, 霎时间心跳交织成密密匝匝的急促鼓点!没来得及多想,也不敢多想,立刻将遁光催动到极致, 转身就跑!
一定是出问题了!
嶙峋奇石怪松飞一般地从身边倒掠而过, 夏连翘呼吸急促,强令混乱的大脑一点点冷静下来。
是凌守夷?凌守夷找到这里了?怎么会这么快?!
就像是在印证她的想法,轰隆一声巨响, 罡风自百里之外激荡而来。
狂风掀起道旁千钧巨石,将高逾百丈的松柏乔木连根拔起,天地间, 飞沙走石, 阴云惨淡,竟好似一幅世界末日的景象。
夏连翘如惊弓之鸟一般回头望去, 只见远处群山绵延,千峰如汹汹浪涌,万山如巨波倾颠。
一道剑气形成的白色光柱冲天而起,飞旋的剑气卷起无边威势,摧毁了以此为中心方圆百里任何山石草木,即便是剑气余波也震动得方圆百里树木齐刷刷拦腰而断。
剑气上摩九霄,下彻黄泉,搅动天际云海生波。
风云相聚,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似乎预示着一场能够淹天没地的磅礴大雨即将降下。
这道剑气,夏连翘确信无疑是属于凌守夷。
此一句之后曲沧风便再无音讯,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心跳急促到痉挛,唯今也只有发“足”狂奔。
这仙境碎片本是单向进出,但以防万一,曲沧风曾在山谷尽头开辟出一个的通道,可以借那个出口逃向外界。
不敢驾驭遁光飞腾至空中,唯恐会引来凌守夷的注意,她只能咬牙驱使遁光在密林间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