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都不喜欢吵架,也不是擅长吵架的人。
天气暖和了些,趁着出太阳的周末,岑蔚把家里的被套和床单洗了,换上了新的雾蓝色的四件套。
阳光温暖,空气里漂浮着细小尘埃,她看着空荡荡的窗台,想要不要在家里种两盆花。
周然最近闲在家里没事干,开始训狗,但教了粥粥两个礼拜了也没教会它握手,火腿肠倒是喂了不知道多少根。
本来岑蔚担心疫情严重影响收发快递,给粥粥囤了两大盒这个牌子的低盐鸡肉火腿肠,现在都不剩几根了。
看周然那副坚持不懈的样子,岑蔚叹气摇摇头,心里想以后给孩子辅导功课的任务就全部扔给他吧,这么有耐心。
脑袋里突然蹦出这么个想法,岑蔚又愣住,回头看了客厅里的男人一眼。
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和他结婚了好多年。
岑蔚收回视线,弯唇笑了笑,把湿床单在衣架上晾好。
“教会了吗?”她走出阳台,回到客厅。
“会了一样。”周然站起身,看着地上的小家伙说,“粥粥,开饭啦。”
小狗立刻摇着尾巴奔向它的碗盆,吐着舌头作嗷嗷待哺状。
周然满意地笑了笑,看着岑蔚,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岑蔚抿了抿唇,于心不忍地说出实话:“这难道还需要教吗?是条狗都会吧。”
周然板着脸白了她一眼,指责她:“就是有你这种总是泼冷水的父母,孩子才不相信它自己的能力。”
岑蔚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您来,育儿大师。”
等三月底,春回大地,暖风驱散了寒冬的阴霾。
疫情得到控制,公司通知下周一开始恢复正常上班,岑蔚看完消息后振臂耶了一声,周然的情绪却并不高涨。
他说:“你不觉得,其实这种居家办公的模式也挺好的吗?”
岑蔚看着他,眯起眼睛:“你不会还怕见人吧,小社恐?”
周然摸了摸脖子:“也不是怕,就是觉得社交没必要。”
岑蔚问:“为什么没必要?”
周然顿了顿,开口说:“人其实都是很自私的,大部分在社交中受欢迎的人概括起来无非就两个特点。”
“什么?”
“可利用价值高,和会带来的麻烦少。”
岑蔚琢磨着这话,发现好像确实如此。
周然说:“就像有些人看起来随和、脾气好,大家都喜欢他们,觉得和他们待在一起很舒服,那他们自己呢?他们自己也一样舒服吗?”
岑蔚垂下睫毛,想到了自己。
周然下结论道:“所以啊,人不过都是贪图自己的安逸。”
“但是”岑蔚想到什么,问他,“如果人真的有那么自私的话,你那个时候,在蓉城,半夜看见我哭了,为什么要过来?你完全可以不管我然后上楼睡觉啊。”
“我”周然一下子没话说了。
岑蔚笑起来:“而且,你忘了一件事,人和人在接触交往的过程中是会产生感情的。一旦有了感情,你有再大的麻烦我也愿意帮你收拾,哪怕你没有什么可利用价值我也想陪在你身边。”
她说着,伸手牵过周然,十指交叉握住。
周然问:“你是说,爱?”
“嗯。”
周然点点头,蓦地笑了。
岑蔚又举了个更直观通俗的例子:“而且你说,虽然一个人吃饭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不是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时候才吃什么都香。”
周然只能认同地点头。
窗外的树冒出新芽,绿莹莹地焕发着生机。
鸣鸟啁啾,又是一年春天。
岑蔚生于寒冬,却温柔如春花。
在过往的三十年里,她终究是被爱浇灌着长大的。
“岑蔚。”周然低声喊她的名字。
“嗯?”岑蔚看着电视机里的推理综艺,已经是第五季了。
“你”周然顿住,清清嗓子,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
“我什么?”
“你好温暖。”
他抬手指了下窗外,语气认真道:“你像春天,我很早就这么觉得。”
难以说出口的原因不是因为这话有多么羞耻,再腻歪的话两个人都说过了。
只是因为,这不是三十岁的周然想说的,那是十六岁的他想要告诉他的女孩。
——你好温暖,你像春天。
在那段时间里,他从来没有过要表白或接触她的想法。
他并不想把她占为己有。
他只是想看着她,像他上课开小差的时候总是会盯着发呆的那株树。
他能在十六岁的时候,见过那一场明媚柔软的春天,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岑蔚缓缓偏过脑袋看向周然,有些看不明白他举止言谈里突如其来的生涩。
那不是她熟悉的样子,更像记忆